第271章：天子娘娘的記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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場景再度轉換，嘉靖十五年，深冬初去，初春仍寒。
某夜醜時，天驟變，頃刻間山崩地裂，城室盡塌，震聲如吼，雷聲不絕，烈風暴雨相繼襲來。
一城倒塌，便是人間地獄。
廢墟中，爬出來一名少婦，只見她血肉模糊一臉驚恐。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嬰孩，他呼吸極弱，啼聲斷斷續續。
少婦將懷中嬰兒抱緊，用盡全身力氣，跌跌撞撞走在滿城廢墟之上。
她身軀殘弱，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可以支撐，可為了懷中的那個孩子，她要緊牙關，跨過無數陌生的屍體，隨著零散的，充滿哀傷的難民隊伍走出了城。
一場地震奪去了無數人的家園與生命，存活下來的只有極小部分。
那少婦的丈夫是一名軍官，也在這場災難中死去，屍骨未見。她懷抱著丈夫與正妻的孩子，劉家唯一的血脈，顛沛流離，艱難度日。
畫面再度快速飛過，那少婦已是白發蒼蒼的老嫗。她靠著椅背坐在自家小院裏，圍著她的只有一群小雞，在啄食她灑下的最後一把谷皮。
遠處青山連綿，夕陽鍍下一層霞光，她呆呆望著，不知道過了許久，眼簾垂下，結束了孤苦的一生。
宋既白的聲音再度響起：“這是你的第二世，剛剛被都指揮送給一名立了功的小軍官為妾，還未感受郎情妾意，丈夫便在地震中身亡，而你獨自一人將他的孩子撫養長大。四十年後，孤獨終老。”
顧念雪沈默不語，又有一縷來自久遠時空的記憶向她飄來，而後便沒入她的軀體。
宋既白呵笑一聲：“何其可悲又可笑，你不曾犯錯，卻要去人間經歷這等苦事。當他看到你歷苦的這些畫面，還能安心做他的一界之主嗎？”
顧念雪終於開口，但她的聲音極淡，幾乎感受不到一絲情緒的存在。她說：“你為何要讓我看這些？”
宋既白避而不答，轉說其他：“你以為這兩世已經很苦了是嗎？不，更苦的還在後面。”
他手一揮，場景再次轉化，這次是沙塵滾滾撲面而來。
當顧念雪終於看清周圍的環境，才發現她已經身在一片黃沙大漠中。不遠處，一個模樣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少女半邊身子埋在沙裏，只露出一張慘白的臉。
一隊駝隊從遠處緩緩走來，又從她身邊走過，沒人留意到沙地裏竟然埋著一個小女孩。直到一個略微大一些的少年眼尖發現，高呼了一聲，才引來眾人的關註。
少女被救了出來，因為處於夜暴寒晝暴熱交替，且多日缺水，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。當她被帶出沙漠，再悠悠醒來時，眾人才發現竟是個智力不及三歲孩童的傻妞。
沒人知道她從何而來，姓甚名誰，駝隊的大當家將她收留喚做傻妞。起初只是跟著他們幹幹粗活，後來駝隊與一個雜耍團合作，她就被塞到一個特制的花瓶裏，只露出一個腦袋，供人觀賞。
由西向東，走南闖北，傻妞過著不愁溫飽，但也不懂歡苦的日子。
畫面再度飛速翻過，傻妞已經出落成了個模樣俏麗的女子。駝隊大當家見她一日比一日動人，終起了邪念想將她占為己有。
就在她即將成為大當家的女人時，當初最先發現她的少年從背後捅了他一把刀子，自己成為大當家，也將傻妞變成自己的女人。
顧念雪默默垂下頭，心中滿滿滋生出一股悶氣。而同樣來自久遠的記憶再次向她飄來，當三縷記憶扭結在一起成為一股更強有力的氣息，顧念雪的記憶海裏頓時波濤洶湧！
一個又一個兇猛的浪花向她撲來，重重地砸在臉上，打在身上，徹底將她淋濕。隨後記憶的潮水滲入肌膚，一點一滴地融入她的骨血裏，進一步刺激她的記憶。
宋既白低頭看了她一眼，知道她已經有了變化。又言：“是不是想起些什麽了？如果還記不起來，沒關系，後面還有六世，我陪你慢慢看，慢慢想。”
顧念雪一邊強忍著記憶海裏的洶湧澎湃，一邊擡眸看著宋既白，目光異於往常的冰冷。
“宋既白，你為什麽要讓我看這些？為什麽要告訴我我就是天子娘娘？你可知道這是逆天而為，是要遭受天譴的！”
“我知道。如果是為了你遭受天譴，我無所畏懼。哪怕身死道消，哪怕永不入輪回，我也在所不惜。顧念雪，你聽好了，你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顧念雪，你該活出你的姿態，而不是活在別人的算計和安排中。”
“別人的算計和安排？”顧念雪驀然失笑，“每入輪回，誰人不是經過轉輪殿的安排才得新生？你也一樣，難道這就是算計？”
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畫面，新上任的大當家對傻妞是如獲至寶般地疼愛，是他教會她最基本的生活，也是他讓她終嘗為人母的喜悅。
雖然最後她的兩個孩兒都夭折了，悲痛之下她也早早喪命，但終究算是比較幸福的一生。
這些在宋既白眼裏，只是算計和安排？
宋既白：“不是嗎？冥界的神安排著人間的人來算計你，虐待你，難道你還覺得這是恩賜？”
顧念雪莞爾一笑，反問：“你怎麽不想，這些也許就是娘娘施下的一切呢？”
宋既白呆楞原地，看了看顧念雪，再看看眼前已經冰冷的傻妞。他搖頭，喃喃自語：“不可能，這一切都是天子所為，他為了籠絡冥界鬼民的心，才將你罰入輪回受苦。他不配為夫。”
“他配不配，你我無權判定。既然都這樣了，你且帶我看完後面六世，我倒想知道，這世間的苦，到底有多苦。”
宋既白完全摸不清顧念雪到底是什麽想法了。
她是不是已經想起了什麽？
還是她根本就沒被眼前的這些畫面觸動，沒有激起屬於天子娘娘的記憶，她依然只是顧念雪？
而在顧念雪心裏，她只有一個疑團：當久遠而來的記憶融入她的軀體靈魂，她便能更清晰地“觀看”到她們的人生。那三段人生分明是十分悲苦的，但為何記憶裏卻沒有痛苦？
隱隱間，她似乎感覺到有一個力量在護著她，或者說是護著她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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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城倒塌，便是人間地獄。
廢墟中，爬出來一名少婦，只見她血肉模糊一臉驚恐。懷中緊緊抱著一個嬰孩，他呼吸極弱，啼聲斷斷續續。
少婦將懷中嬰兒抱緊，用盡全身力氣，跌跌撞撞走在滿城廢墟之上。
她身軀殘弱，已經沒有多餘的力氣可以支撐，可為了懷中的那個孩子，她要緊牙關，跨過無數陌生的屍體，隨著零散的，充滿哀傷的難民隊伍走出了城。
一場地震奪去了無數人的家園與生命，存活下來的只有極小部分。
那少婦的丈夫是一名軍官，也在這場災難中死去，屍骨未見。她懷抱著丈夫與正妻的孩子，劉家唯一的血脈，顛沛流離，艱難度日。
畫面再度快速飛過，那少婦已是白發蒼蒼的老嫗。她靠著椅背坐在自家小院裏，圍著她的只有一群小雞，在啄食她灑下的最後一把谷皮。
遠處青山連綿，夕陽鍍下一層霞光，她呆呆望著，不知道過了許久，眼簾垂下，結束了孤苦的一生。
宋既白的聲音再度響起：“這是你的第二世，剛剛被都指揮送給一名立了功的小軍官為妾，還未感受郎情妾意，丈夫便在地震中身亡，而你獨自一人將他的孩子撫養長大。四十年後，孤獨終老。”
顧念雪沈默不語，又有一縷來自久遠時空的記憶向她飄來，而後便沒入她的軀體。
宋既白呵笑一聲：“何其可悲又可笑，你不曾犯錯，卻要去人間經歷這等苦事。當他看到你歷苦的這些畫面，還能安心做他的一界之主嗎？”
顧念雪終於開口，但她的聲音極淡，幾乎感受不到一絲情緒的存在。她說：“你為何要讓我看這些？”
宋既白避而不答，轉說其他：“你以為這兩世已經很苦了是嗎？不，更苦的還在後面。”
他手一揮，場景再次轉化，這次是沙塵滾滾撲面而來。
當顧念雪終於看清周圍的環境，才發現她已經身在一片黃沙大漠中。不遠處，一個模樣與她有幾分相似的少女半邊身子埋在沙裏，只露出一張慘白的臉。
一隊駝隊從遠處緩緩走來，又從她身邊走過，沒人留意到沙地裏竟然埋著一個小女孩。直到一個略微大一些的少年眼尖發現，高呼了一聲，才引來眾人的關註。
少女被救了出來，因為處於夜暴寒晝暴熱交替，且多日缺水，她一直處於昏迷狀態。當她被帶出沙漠，再悠悠醒來時，眾人才發現竟是個智力不及三歲孩童的傻妞。
沒人知道她從何而來，姓甚名誰，駝隊的大當家將她收留喚做傻妞。起初只是跟著他們幹幹粗活，後來駝隊與一個雜耍團合作，她就被塞到一個特制的花瓶裏，只露出一個腦袋，供人觀賞。
由西向東，走南闖北，傻妞過著不愁溫飽，但也不懂歡苦的日子。
畫面再度飛速翻過，傻妞已經出落成了個模樣俏麗的女子。駝隊大當家見她一日比一日動人，終起了邪念想將她占為己有。
就在她即將成為大當家的女人時，當初最先發現她的少年從背後捅了他一把刀子，自己成為大當家，也將傻妞變成自己的女人。
顧念雪默默垂下頭，心中滿滿滋生出一股悶氣。而同樣來自久遠的記憶再次向她飄來，當三縷記憶扭結在一起成為一股更強有力的氣息，顧念雪的記憶海裏頓時波濤洶湧！
一個又一個兇猛的浪花向她撲來，重重地砸在臉上，打在身上，徹底將她淋濕。隨後記憶的潮水滲入肌膚，一點一滴地融入她的骨血裏，進一步刺激她的記憶。
宋既白低頭看了她一眼，知道她已經有了變化。又言：“是不是想起些什麽了？如果還記不起來，沒關系，後面還有六世，我陪你慢慢看，慢慢想。”
顧念雪一邊強忍著記憶海裏的洶湧澎湃，一邊擡眸看著宋既白，目光異於往常的冰冷。
“宋既白，你為什麽要讓我看這些？為什麽要告訴我我就是天子娘娘？你可知道這是逆天而為，是要遭受天譴的！”
“我知道。如果是為了你遭受天譴，我無所畏懼。哪怕身死道消，哪怕永不入輪回，我也在所不惜。顧念雪，你聽好了，你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顧念雪，你該活出你的姿態，而不是活在別人的算計和安排中。”
“別人的算計和安排？”顧念雪驀然失笑，“每入輪回，誰人不是經過轉輪殿的安排才得新生？你也一樣，難道這就是算計？”
她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畫面，新上任的大當家對傻妞是如獲至寶般地疼愛，是他教會她最基本的生活，也是他讓她終嘗為人母的喜悅。
雖然最後她的兩個孩兒都夭折了，悲痛之下她也早早喪命，但終究算是比較幸福的一生。
這些在宋既白眼裏，只是算計和安排？
宋既白：“不是嗎？冥界的神安排著人間的人來算計你，虐待你，難道你還覺得這是恩賜？”
顧念雪莞爾一笑，反問：“你怎麽不想，這些也許就是娘娘施下的一切呢？”
宋既白呆楞原地，看了看顧念雪，再看看眼前已經冰冷的傻妞。他搖頭，喃喃自語：“不可能，這一切都是天子所為，他為了籠絡冥界鬼民的心，才將你罰入輪回受苦。他不配為夫。”
“他配不配，你我無權判定。既然都這樣了，你且帶我看完後面六世，我倒想知道，這世間的苦，到底有多苦。”
宋既白完全摸不清顧念雪到底是什麽想法了。
她是不是已經想起了什麽？
還是她根本就沒被眼前的這些畫面觸動，沒有激起屬於天子娘娘的記憶，她依然只是顧念雪？
而在顧念雪心裏，她只有一個疑團：當久遠而來的記憶融入她的軀體靈魂，她便能更清晰地“觀看”到她們的人生。那三段人生分明是十分悲苦的，但為何記憶裏卻沒有痛苦？
隱隱間，她似乎感覺到有一個力量在護著她，或者說是護著她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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